你现在是皇帝,浙江布政使告老还乡,你是再空降一个布政使过去,还是从下面的知府巡抚里升一个上来?
你从下面升?好,浙江布政使老张告老还乡,推荐杭州知府张二接任布政使一职,张二是老张他弟。
过几年张二退了张三接,张三退了张四接,几十年之后,浙江就姓张了。
到时候,老张家在浙江说话比你皇帝圣旨还好使,你皇帝到了浙江,老百姓都得看一眼老张家,老张家点头了百姓才敢给你磕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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啥?你说不提拔姓张的?
好啊,温州知府老王,老张的妹夫。嘉兴知府老李,老张的小舅子,金华知府老赵,老张的外甥。你准备提拔谁?
啥?你说老张的亲戚也都不提拔?
可以啊,衢州知府,老张的同学,严州知府,老张的故交。
为啥都跟老张沾亲带故?废话,老张是浙江布政使,浙江下面州府的领导都是老张提拔的,能不跟老张沾亲带故吗?
最后,只要你一直在浙江之内提拔,你不管提拔谁,几十年之后,浙江都得受张家这一派系把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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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你也可以说我这假设太极端,说浙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。
确实,现实这么一大片区域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。
假设湖州、绍兴、处州、台州、宁波的知府都是跟老张敌对的刘家派系,这些年一直被老张这个布政使打压。
你肯定觉得,那提拔宁波知府老刘当下一任布政使总没问题了吧?
确实,这一届是没问题,但下一届呢?
布政使老刘退了,你不能再提拔湖绍处台这四州的知府了吧,因为这四个知府都是刘家派系啊,你再提拔,未来浙江不姓刘了吗?
你咋办?你只能反过来再提拔杭温嘉金衢严这几州的张家派系的知府。
结果是啥?就是浙江轮流坐庄,张家当一任布政使,刘家当一任布政使。确实没有一家独大的问题了,但两家独大你就受得了?
短时间,这两家肯定是相互竞争相互制衡,但时间长了,双方必然形成默契。竞争就是两败俱伤,让你这个皇帝坐收渔利。那与其竞争,为啥不合作呢?
最后,两家的竞争就变成了给你这个皇帝演戏。张家说加税,刘家就必然说减赋,张家骂刘家贪赃,刘家弹劾张家枉法,总之就是小摩擦小争斗不断,偶尔再丢出几个旁系族人给你这个皇帝杀杀来表忠心,你这皇帝还傻乎乎的觉得两家不合觉得自己制衡的挺好呢。
总之,你这皇帝只要不动浙江的这格局,那大家肯定是相安无事。可如果几十年后的一天,你突然想安排个自己的布政使去浙江,你试试?你会发现,浙江所有的州府,从上到下,张家刘家,从官到民,士农工商,没有一个人会配合你派去的这个布政使,你派的布政使要么就选择投靠两家给两家当狗,要么就是被一直架空。
说白了,对于两家来说,两家之间谁当浙江布政使都行,但两家之外的人来当,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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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世家大族就是这么玩的,什么叫皇权不下乡?什么叫五姓七望?
大家既是竞争也是合作,只要几代通婚,大家就是铁板一块。全国,你皇帝的圣旨说了算,但到了地方,你的圣旨还不如族长一句话好使呢。
再牛的旨意,也得有人来执行。不动核心利益的事情,该配合肯定是配合你。可一旦动了核心利益,大家必定一致对外。底层垄断一旦形成,除非你皇帝亲自来长期坐镇,不然你啥都动不了。
可问题是,就算你皇帝亲自坐镇,你能坐镇一辈子吗?
你派个老王去浙江,全力支持,要钱给钱要权给权要人给人,目标就是把张家刘家都铲除,能不能做到?花点时间是能做到的。
问题是,要铲除了张家刘家的势力,就得铲除两家的人。那岗位在那,人没了,谁干活?你派的老王就得安排自己的人去顶替张刘两家的人去到那些职位上。那你怎么确保你派去的老王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家刘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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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解决这个问题?就是在还未形成垄断的时候就不停的派新人呗。人换的越多越勤,派系自然越多。派系越多,分歧越大,利益越难分配,达成合作共识需要的时间越长,利益集团也越脆弱。
这是老祖宗几千年总结的经验智慧。
放到今天也是如此啊,你看看美国。你以为美国是民主选举,你以为美国是多党制?别闹了。美国本质上就俩党。
别看一到大选两党各种互相攻击,你再搞个党试试?但凡你的党派在某个选区有一点点起色,那你只有俩结局。要么你选择给驴象其中一个当狗,要么两方会一起搞死你。
比如某个选区,40人支持你,30人支持民主党,30人支持共和党,按道理肯定是你当选。但是,对不起,会有无数人突然跑出来呼吁要重新划分,要拆分选区。然后,你会突然发现,不知道为什么,这个拆分选区的方案刚好会精准的只把你的支持者拆开,而民主共和两党一共60个支持者居然全都同意,你的40个支持者反对也没用。然后就是,新拆分的俩选区,一个选区是30个民主党支持者对20个你的支持者,另一个选区是30个共和党支持者对20个你的支持者。历史上类似的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。
这就是政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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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地区尚且如此,更何况是企业机构部门?
企业机构部门,人员更少,情况更简单,只会更容易更快的形成派系和垄断势力。
所以,为什么要轮岗,为什么要空降,为什么要异地委派?就是宁可牺牲效率也要防止垄断。
小公司无所谓,你作为老板亲自盯着一切,你可以自己垄断你自己。
可但凡组织机构大一点复杂一点,你不这么搞,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发现,你的公司已经不是你的了,你的部门已经不听你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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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轻人,不要觉得内部提拔是好事,不要觉得总经理走了,你在部门干那么久经验那么丰富,你都爬到副总了,总经理走了凭啥不提拔你当总经理?
实际上,你能当上副总,恰恰是因为总经理是轮岗空降来的。他空降来,他在你的部门没势力没派系,他总要人给他干活啊,临时把原来自己的手下全调过来又不合适,那他只能本部门提拔啊。
如果没有轮岗空降这个模式,你以为你就能从副总当上总经理?别闹了。现实是,如果没有轮岗空降,你连副总都当不上。
如果总经理不需要轮岗空降,如果都是条线内部提拔,总经理会慢慢把部门全都换成自己的亲戚朋友。在他的所有亲戚都当上副总之前,你永远不可能当上副总。
最后就是,老张当总经理,提拔张一当副总。老张升了或者退了,张一接任总经理,提拔张二当副总,张二升了提拔张三,张三升了提拔张四。你还指望能有内部提拔?你还指望当副总?你姓张吗?
很多时候,很多道理就是这么反直觉。关键岗位没有内部提拔,反而才是普通人最大的机会。
关键岗位都是空降来的,大家才会考虑任人唯贤。如果关键岗位都是内部提拔,那所有人都永远只会任人唯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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